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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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一天的行程用了二十来天完成,从一个“身边没阳性说明你没朋友”的地儿回到身边基本没有人阳过的地儿,算是把之前落下的从意识到管理的极大区别给补上了~
行程计划篇
这两年刷票帝都成为了日常——无论是各种出入境政策和新闻的公告,机票和路线还有熔断信息的跟紧。自“五个一”(一航空公司/一个国家/一条航线/一周/一个航班)实施以来,国际航班数量锐减不说,价格昂贵且居高不下。于是乎,何时何地购买何家航司,就成了日常所思。对covid的担忧完全不在于是否会被感染,而是万一中招之后对行程的影响之大——因为不光是取消机票和重订,还在于要走所谓康复者路线,又是漫长的等待和繁多步骤… 所以身边一半朋友和同事都中招了(另一种群体免疫屏障的保护?)的状况下,一直没得也算某种幸运…
但机票方面却诸多坎坷和无奈。去年年底就开始筹划,但实在是在“五个一”选择有限和5000+刀的高价面前望而却步,接着就是冬季的Omicron大爆发,连着冬奥会之中和之后的大熔断,迟迟不知何时是合适。后来刷到票帝消息说国航‘悄悄’放票了,就赶紧订了张夏天的航班,算是第一张机票;但订了第一张票,就会开始设想万一被熔断取消了该怎么做plan B,于是乎,拉开了各种订票-熔断-退票的帷幕。买了第一张票后隔了一月又刷到国航放票于是有了第二张,毕竟国航真的是几个航司里最。当时觉得网友们说备票3、4张太夸张,自己手里两张了该稳了。彼时还要求直飞城市三次核酸(提前一周的再加上另外提前48小时和24小时的),我的两张票间隔不到一周,就是想着万一第一张机票临着被取消那么也不至于被滞留太久。万万没想到这就是自己给自己埋的第一个坑(事后诸葛亮了)。
时间一天天过,春末夏初的时候,有人开始尝试香港路线并成功(俗称‘猪肝红’哥伦布),但那个时候境内隔离依然14天,再加上香港隔离,这样一个月就没有了,于是并没有过多设想。这也算是自己错失了一个准备的机会(也是事后诸葛亮)。但陆续就开始一天天的焦虑了。那个时候魔都还在封城中,陆续其它城市也有静默,但总是预感Omicron的传播是无法避免的,只是不知道会如何影响到后面的行程。自己航班的一个月前,就开始认真关注票帝对阳性病例的统计(是的,那个时候官方不会公开境外输入病例的航班信息了),来推测自己航班稳不稳。但也就应了那句话,“该来的总会来的”,不好的预感变成了现实。那个时候因为课题组大家各自的度假或开会安排,甚至已经提前给我组织了送别聚餐… 只能苦笑着再次地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解释一遍又一遍…
后来就是民航局发布了消息,也收到了国航的短信通知,第一张机票确定被取消,此时只觉得第二张机票也凶多吉少(因为就是新一波Omicron的蔓延)。打电话问改签就只有9月份的机票了,而且要补差价,这才考虑起香港路线,因为只需要一次48小时内的核酸,也不用再担心航班会被熔断。这时候的难点在于香港隔离酒店的紧张且大部分不退不改,以及香港到内地的机票不多了,而且要刚刚好衔接上香港隔离7天(超过7天就要申请在香港的滞留延期)。于是是反推,先定香港飞成都,然后订香港的7天隔离酒店,再定了飞往香港的机票。然而,还没等我开始收拾心情和行李,就收到了飞成都机票被取消的消息,因为一半的航班被取消,而我的恰巧在这50%里面。烦躁完该去玩还是去玩,心理上准备到了香港就申请滞留延期以及抢去珠海或深圳的大巴票,然后转折就是一周后收到国航预约短信的两分钟内订了一张飞帝都的机票。至此,离开风城前的准备就剩下航班前48小时内的核酸了。
香港篇
飞香港和在香港的一周,可能是整个回程中最丝滑和安稳的了。
起飞之前一周多得知香港的隔离政策由7天改为3+4,强制隔离酒店呆3天之后的4天可以外出,除了不能堂食和进博物馆之类,但去逛街和超市的无妨。机场附近的隔离酒店自动缩减为三晚,另外预定了可更改的黄码酒店(这点可能是唯一的先见之明,因为的确后面行程有变化)。然后就开始设计自己的观光路线(毕竟之前唯一一次路过香港就只是一天内的香港入境去深圳),自动变为一次短行。目前刚改成0+3,就根本不用住隔离酒店了,真好啊~
回到出发时,转机到LAX等凌晨一点的飞机,还好国泰柜台前一晚八点多就开始值机,因为提前fly ready提交各种资料成功,排队十来分钟就顺利拿到登机牌,两个托运的行李箱都略超过了23kg也没事。安检排队花了些时间,到了登机口却发现人也不是很多。当晚也有南航和厦航的航班,那值机柜台和登机口可是排老长了,估计各种手续也很繁琐。国泰好的一点是还提供了两顿热餐食,不然十多个小时可真是不容易。这次第一次没选靠窗的位置,因为想着也是全黑的一夜,就选了中间三个靠过道的座位,却没想到居然有人坐到了中间… 但也挺好,大家除了吃饭也都全程戴着口罩。
入境香港非常快捷丝滑,下飞机没两个小时我就已经躺到酒店的床上了。机场做完核酸检测、入关、再分流排队等去隔离酒店的大巴。上下大巴都有工作人员负责搬箱子,机场和酒店都有行李小推车,真的服务不要太好。酒店前台快速讲解后,拿了三个抗原检测盒和一份早餐就上楼进房间了。隔离餐一般,且因为倒时差睡不好,隔离的三天都浑浑噩噩。唯一的亮点就是入住当晚居然抢到了去珠海的金巴,而且刚好在第七天,这样也不需要申请滞留延期了(当然每条路线都有其利弊,只能做局部最优解了)。
黄码的几天还是很不错的,除了热带的温度,也佩服大家遵守法律无论老少都一直佩戴着口罩。但能出门就是心情好啊,港岛四处闲逛爬爬山,九龙吃吃喝喝(有目前为止吃到的最好吃的菠萝包),还去了慕名已久的嘉道理农场参观。最让人惊叹的是植被比例之高,以及生物种类之多,啥都不认识。一路走走拍拍,太平山上还见到了野猪和红外相机监测的告示(是万万没想到在热带肉眼见到自己科研路之初的课题只在照片里见着的动物)。唯一不习惯的,大概是街道上人们的行走速度,快到让我不会走路了。大家都有着明确的目标前行着,我就像个异类,不仅步伐慢一截,还时常停留下来看手机地图确认自己的位置… 有时候进入小巷,我只能避让迎面走来的人(他人一般只会直行不会避让),然后我身后的人也就不减速地走过我,于是我就被卡在路边了… 逛街时也惊叹路边的便利店之多,几乎每隔一百米就有一家7-11,补充便当和水是很方便的。没有买八达通,但信用卡/微信/支付宝购物和坐车都很方便。但如果用现金的话,商家可能有不找零的习惯(或权利),最后的现金就是在口岸给多出来的行李箱补票超额用光了,留了一块钱的硬币做纪念。
入境篇
从香港口岸经港珠澳大桥达到珠海后,就完全是另一种体验了。
香港那一侧的口岸特别空旷,珠海这一侧也特别空旷,大概只有每天这么几趟金巴的往来吧。下了大巴,就是大伙儿乱成一团自己找自己的行李箱,好不容易找齐了就开始排队,等着登记、检查香港的核酸报告、再做核酸、入关。然后又是填表登记隔离住所意愿(当时只有380一晚的选项),接着被收走了护照和身份证,一人间隔2米一个方凳的方阵,等着叫名字上大巴。大巴就更甚了,好几个木板拼成几乎密封的挡板将驾驶位和后面座位隔离开来,边缘用泡沫塑料什么的填充着。到了隔离点,车上有俩女孩欢呼雀跃,似乎是因为抽盲盒抽到了所谓珠海三大隔离点最好的一个(但结合后面的感受,只能说可能是别的点更差吧)。一开始不让下车,因为防疫人员需要对所有行李喷洒消毒液。等下车拿行李,不光是混乱,而且手直接摸到湿漉漉的行李箱,简直不要太烦躁,找到行李箱我就成了队尾。然后呢,让排成一条线的队伍,也不说门在哪里,后来我在的队尾居然成了头部,5个人一组进楼,这才让我见识了更高级别的防疫工作。地上是湿漉漉的,因为我们进楼之前刚喷洒了消毒液,走起路来又滑,再加上有时候又有坎有坡,推着三个行李箱超级不方便(就别想有小推车了);空气是刺鼻的,眼睛和鼻子都不舒服起来,感觉浑身都被消毒液包裹。大厅是改过的,工作人员区域和入境人员区域是完全用半透明塑料挡板隔离开的,只有一个窗口隔着透明玻璃可以看到一个工作人员。有一个扩音器,有超级简短的告知,然后付房费和押金,从旁边一个紫外线盒子里取走一些文件(特制的盒子,双侧门同一时间只能开一侧门,所以就是工作人员放文件进去关上门之后,我们才能从自己这一侧打开),但当时的内心是在惊呼:我不想伸手进开着紫外灯的盒子里面啊!之后走一个单行通道进电梯,上楼,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进入自己的隔离房间,关门,开启“土拨鼠之日”的一周。
隔离的房间方方正正,空间还算大,好处是配备了小冰箱和洗衣机,毕竟不包餐食又要住这么多天;不好的地方,譬如床垫很硬弹簧感十足(我是对叠了被子当褥子,然后拿出了自己的睡袋当被子),譬如各种地方都有喷洒过消毒液留下的水滴印记(电视上玻璃门上塑料椅子上等等),譬如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的小强… 屋子窗户对着天井,光线不太好,逐渐失去对时间的感知,在香港倒得差不多的时差又反复了,还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 每日三餐需要在一定时间内点好外卖让送到楼下,防疫组检查后才会送到房间门口的架子上(于是我还上了提醒自己下单的闹钟)。除了每天的测体温和大多数天的核酸检测,基本见不到人影(对面的屋子离太近,大家肯定都是拉上了纱窗帘)。一路遇见的工作人员都是大白形象(包括大巴司机),所以我只能看见一个个具象的防疫抗疫的象征,看不见每个人的眼睛。这样的个人和个性特征的丧失,让我不经怀疑,他们每次放下快递就离开时有没有听到我开门说的谢谢。
插曲在入住五天后,因为成都疫情防控升级,直飞机票取消又取消,在朋友建议下去广州飞(给力!),我俩查看了几乎一周的出港入港的航班状态,选择了一班连续好几天都稳定的国航(即便同样的航班号周末和周中的出发时间不太一样)。于是我就需要在隔离点待慢7+3共计十天,这样我离开时就可以拿着绿码成为自由人… 在我好几通电话的哀求下,防疫组同意给换了一间朝外的房间,终于可以看到远处的街道、川流不息的车流、偶尔经过的火车,有那么点人气了,舌尖水泡慢慢消下去,emo心情逐渐恢复… 走的那一天,收拾完行李在工作人员带领下去做电梯(不知道为啥要带路,只那么一条道),帮我按了电梯就让我自己下楼。在大厅被要求在隔离解除通知的纸张上抄写一段话(说明自己没有任何症状),然后就让走了。走过院子到大门(30多度的天就热一身汗),门卫问我有没有车来接,我说没有,他就说可以走得远一些路边打车,而且也有树荫(小心谨慎中夹着些关怀)。 至此,隔离结束,寄走了两个行李箱后,我拿着当天早上从红码变来的绿码,开启了蹭吃蹭喝蹭住的假日模式,顺利回了家。
核酸篇
我的第一次核酸体验,是自己对自己下的手。疫情爆发差不多两年里我都没测过,发过烧,但也没其它相关的症状,就不想去测试点或者医院了。但是去老爷爷家过感恩节,以及去哈佛标本馆看标本的时候,学校就要求一周一测(对顶级私校财力雄厚表示佩服)。好几个教学楼都可以随时取一个测试袋,用棉签在两个鼻孔里绕几圈呆15秒,然后放入试剂小管里浸润绕几圈之后取出(就跟之后的抗原检测一个样),之后把带有自己样本的小管装进自封袋再放到教学楼的回收处就完事。那个时候Omicron开始蔓延开来,圣诞节出游后朋友们陆续开始中招,博物馆也有中招的同事,那时候因为成为密接就会约一个见面两三天后的检测(考虑到潜伏期)。到后来就是出行前大家约定测一次快速抗原检测,都阴性的话就照计划进行;出游回来可能再测一次抗原再去上班。自己捅的时候怕不到位,惯常捅到打个喷嚏留点眼泪,还好棉签头一般都挺细。最后准备国泰飞香港只需要一次48小时内的核酸,为了保险我还是做了两次,一处是惯常去的医院(第二天早上出了结果),另一处是票帝汇总表里别人共享的信息(当天下午五点多就出了结果),用自己的保险都没有额外付费。
到了香港就开始频繁做核酸了。在机场做了三个检测,一个快速抗原,一个鼻腔拭子核酸,一个咽混合拭子核酸(第一次捅口腔,觉得还挺有异物感的),不用等结果就可以离开。后来是每日一次抗原检测,每隔一天一次口腔拭子的核酸检测(在隔离酒店是有工作人员上门测核酸;在黄码酒店是预约社区中心去免费做)。离开香港坐金巴是需要48小时内核酸,是在社区中心付费做。我本想着第六天合二为一就做一次,哪想着不成,所以连做了两次;也就是说免费的核酸检测是需要上传到检疫系统里,不能省略。最后坐金巴前还需要在口岸出发前做一次核酸,阴性结果才可以进站上车。这是我第一次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次从鼻腔“捅到天灵盖”的经历:做之前小姐姐还专门提醒说这次的棉签很细长,会伸进鼻孔大约5厘米。就算有这样的提醒,真进去的时候我都快跳起来了…(然后小姐姐一直说:不要抓我衣服…)这样的核酸取样,感觉脑子里晕晕的… 到了珠海的隔离点后,前三天是每天都测核酸,之后每隔一天测一次,离开前一天下午测了以便第二天的出行。除了隔离点就开始领教各种码,进入公众场所,需要的三道门分别是绿码、行程码、再扫场所码(香港的安心出行基本就是扫场所码)。到了广州南站出站就看到有核酸点,人也不多,为了第二天的航班就赶紧补一个(你看,当供给充分的时候,一心只想着去做,很快就不会去想为啥真的需要呢),也算见识了一人扫码一人取样的流程。当时我还很疑惑扫码之后排队也挺多人,怎么确保是我的结果呢?下意识就问了下取样人员,却给旁边维持秩序的给说了句不要说话… 后来才意识到,噢,是混检来着。
到家之后收到短信让三天两检。到的当天下午爸妈就领着我去了城门楼旁边的游客服务中心测试点,排队人不多。第二次是去一家医院门口的核酸亭排队许久,感觉是大型社交聚集场景。大家交流一说,发现很多人是因为另一家医院发现疑似病例,所以从头天晚上到第二天中午一定距离内的人都被“时空伴随”了,所以赶紧来做。插队的人也挺多,我家前面一个人就有朋友陆续插入,数了数大约八九个,可想更前面会有多少人。排了一个多小时就为了一个大概率的绿码… 后来的规定大概是每周至少检测一次来给绿码续命,否则就会变黄码,那就得去专门的测试点了。所以最少次数去测核酸以及最大限度利用一次48小时绿码成为了目前的课题。
偶遇篇
这一路惊喜的是,因为行程总总,见了好些朋友。年初就开始为预料的离别开始四处会面,抱着“不知何时再见”的新能多见就多见见。东西南北走了些地方,尤其是多年未见的大学同学,从初春的小龙坎到夏末的油焖鸭,也曾见缝插针在出野外/旅途中面基网友。后来没了计划,就随缘相遇。在LAX机场能遇上虽然不同航班但同样凌晨起飞的学姐和社牛女儿,吃了口践行的饺子。离开香港前夜见了刚从成都飞来的朋友及其弟弟,在酒店陪我这个不能堂食的人一起吃外卖。在珠海又见到了一对儿同学和他们超有礼貌的女儿,收获回来的第一顿海鲜。在广州见到毕业后就没见过的学妹,佩服她带着儿子骑行了青海湖(曾经的梦想呀)。相聚是短暂的,期待下未来吧~
后记
打开家门那一瞬间,看着家里和快三年前离开那个冬天差不多的模样,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离开那么久。可确确实实,大家都老了那么一点点的呀!和家人们朋友们相聚的感觉真好。
想起一两周前,一家人在不同的地方被隔离/被居家;回到现在,依然有被封城被静默的地方。在可预见的未来,国际旅行和国内出行依然面临着高昂的代价。在让渡了太多权利和自由的境遇下去完成宏大叙事的时代,却依然在细小的处处或生活的方方面面需要“自救”模式且不能“对自己负责”的时候,很难不说不会被动或主动地接受了既定模式,或参与或沉默或变本加厉。就为什么我(和许多像我一样离家的人)要接受这一路奔波和心劳呢?为什么需要承担高昂的精力/时间/金钱的成本付出却依然要经历反复不确定的对待?为什么要被会变颜色的二维码来定义日常?好多问题甚至都不再去想会有怎样的答案,因为汇总到一起就是道长前几天的播客题目——“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